云深不知处,夜深了,蓝湛的院子里静悄悄的。
魏婴已经睡得四仰八叉,一只脚丫子毫不客气地搭在蓝湛身上。蓝湛即使睡着了也规规矩矩地躺着,只是小手紧紧攥着魏婴那只受伤的手,生怕他乱动碰到伤口。
白昭坐在床边,轻轻拂过儿子的额发。她想起幻境中那个阿湛,从小就听着那些刺耳的话,从最开始的委屈难过,到后来学会假装听不见,他一路咬牙坚持。
他刻苦读书、努力修炼,直到学识和修为在年轻一辈中最为出色,那些闲言碎语才渐渐平息。那时的阿湛,到底独自承受了多少?可曾像现在这样,能安安稳稳睡个好觉?
“在想什么?”
一道熟悉的温润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。白昭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,头也不回地往旁边挪了挪,刚好避开青蘅君想搭过来的手。
“没什么。” 她的语气很冷淡。
青蘅君的手停在半空,最后还是轻轻放在她肩上:“阿昭… ”
“孩子们都睡了。” 白昭轻声打断他,站起来理了理衣袖,“你要是没事,我先回去了。”
青蘅君看着她挺直的背影,话到嘴边又转了个弯:“至少现在,阿湛有阿婴陪着。阿昭…你就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?”
白昭的脚步微微顿了一下,但终究没回头,径直走出了院子。青蘅君一个人站在原地,伸出的手慢慢收了回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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子时过半,雅室的门突然被敲得砰砰响。
蓝启仁披着外袍起身开门,睡眼惺忪地看着门外站着的兄长。月光下,青蘅君的模样让他瞬间清醒。
他那向来风度翩翩的兄长,此刻衣袍凌乱,眼中布满血丝,活像个醉酒的落魄书生。
“兄长?”蓝启仁揉了揉眼睛,声音还带着睡意,“这都什么时辰了... ”
青蘅君的眼神飘忽不定,嘴唇颤抖了几下,突然一把抓住弟弟的手腕:“启仁,我…我实在受不了了… ”
蓝启仁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睡意全无,连忙侧身让开:“进来说话。”
屋内烛火昏暗,青蘅君跌坐在案几前,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魂魄。
“她又躲着我了…” 青蘅君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,“自从那个幻境之后,阿昭看我的眼神,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...”
蓝启仁叹了口气,给他倒了杯热茶:“兄长,你冷静些。”
“我如何冷静?”
青蘅君猛地抬头,声音中满是痛楚,“今日明明当众宣布了她家主夫人的身份,她却仍不愿意与我同宿一个院子。我去寻她,她竟让侍女传话说身子不适,可我明明听见她在后院抚琴!那琴声欢快得很,哪有一丝病态?”
蓝启仁眉头微皱,正欲开口,青蘅君却已自顾自地继续道:“还有昨日,我特意命厨房做了她最爱的吃食,亲自送去,她却…她却… ”
说到这里,青蘅君的声音哽咽了,“她却说‘放着吧’,连看都不愿看我一眼!”
窗外一阵风吹过,烛火剧烈摇曳,在他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。他俊美的面容此刻布满痛苦,显得格外凄凉。
“兄长,” 蓝启仁眉心突突直跳,试图打断,“或许兄嫂只是需要些时间... ”
“时间?可是她快要走了,我却拦不住!”
青蘅君一掌拍在案几上,茶盏叮当乱响,“启仁,你可知这些日子我是怎么过的?每日处理完宗务,我便守在她院外,只盼能远远看她一眼。可她...她宁可对着那些花说话,也不愿与我交谈半句!”
蓝启仁看着自家兄长这副模样,心中既无奈又心疼。他兄长向来性情沉稳、行事有度,何曾有过如此失态的时候?
看来,情之一字当真不可轻易尝试,兄长如此,幻境中的阿湛亦是如此,这痴情劲儿简直一脉相承,令人既敬又叹。为一人痴,为一人狂,把自己折腾成这样,何苦呢?
“你知道吗,启仁…”青蘅君突然压低声音,神神秘秘的,“我今晚偷偷跟着她去了阿湛那里… ”
“兄长!”蓝启仁震惊地瞪大眼睛,“你跟踪兄嫂?”
“我只是...只是想看看她去了哪里… ” 青蘅君低着头,活像个做错事的孩子,“她在阿湛床边坐了很久,看到我就避如蛇蝎……”
说到这里,青蘅君的声音彻底破碎了,他伏在桌上,肩膀剧烈抖动,“启仁,她是不是...是不是已经不爱我了?”
蓝启仁看着眼前这个哭得像个孩子的一家之主,眉心跳得更加厉害,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。他轻轻拍了拍兄长的背,对方的衣袍竟然都湿透了,不知是夜露还是冷汗。
时间一点一滴过去,青蘅君的倾诉却越来越絮叨,越来越不着边际。从阿昭今日穿的是什么颜色的衣裳,到她走路时先迈哪只脚,事无巨细,全都成了他分析妻子心思的“证据”。
蓝启仁的太阳穴也开始突突直跳,他瞥了眼窗外,月亮都偏离正上空了,而兄长的“诉苦大会”似乎还远未结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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