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德威醉眼朦胧地看着范文,脑子被酒精和范文的话搅得有点糊涂,但“宅心仁厚”、“关心表妹”这几个词听着舒服,而且听起来确实是个顺水人情,似乎可以做?……但他不敢自作主张,晋王那面的暗桩埋的都没出消息,自己再派人?晋王那面……他打了个酒嗝,挥挥手:“你去问晋王!范先生你倒是有心!这事…就交给你去办!人你挑好,晋王若答应,我立刻写贴!那时你就可以拿着我的名帖送去石洲!就说…就说是我心疼表妹,给她添的下人!顾远老弟总得给我这个媒人几分薄面!办好了,记你一功!”
“多谢将军信任!下官这就去办!定不让将军失望!”范文心中狂喜,面上却不动声色,深深一揖,立刻转身退出了营帐。冷风吹在脸上,他感到一种近乎扭曲的快意。
半晌后,暖阁内,李存勖正擦拭着一柄镶满宝石的宝弓,神情专注,对范文的跪奏显得心不在焉。
“…殿下!臣推演多日!种种迹象表明,顾远所谓‘沉溺美色’实乃疑兵之计!其石洲处四深夜有重车秘密行驶迹象!按理说商会大肆采购耐储物资远超所需,外围赤磷卫军纪废弛而核心将领时有争执!此皆为大举撤离之征兆!若任其裹挟财富精锐北投契丹,必成殿下心腹大患!臣恳请殿下,速遣精兵密探,详查石洲,防患未然!”范文声音嘶哑,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地砖上。
李存勖放下宝弓,锐利的目光扫过范文,带着一丝不耐和审视:“范文,你三番五次危言耸听,无非是觉得本王被顾远那点小把戏骗了?”他踱步到范文面前,俯视着这位年轻人,“说过多少次!本王征战多年,什么样的人没见过?顾远?不过是个骤然暴富、被酒色掏空了志气的土财主!他手下那些骄兵悍将,得了钱财美妾,能不生乱?能不争执?至于采购物资…哼,石洲富庶,多囤些过冬粮草有何稀奇?你这个破穷酸书生懂什么?,除了多疑!弓都拉不开的废物少天天聒噪!”
范文心沉谷底,却仍不死心,抬起头,眼中是孤注一掷的决绝:“殿下!纵有万般可能,多一道保障总无大错!臣有一策,或可不动刀兵,便探得顾远虚实!”
“哦?”李存勖挑了挑眉,似乎被勾起一丝兴趣,“说来听听。”
范文深吸一口气:“周德威将军之表妹苏婉娘,如今是顾远之妾。此女入府,孤身一人,并无贴心陪嫁。臣请殿下恩准,由周将军出面,以关心表妹、添置下人为名,遣三两个‘可靠’之人入顾府伺候。一来全了周将军亲戚情分,显得殿下体恤臣下;二来,这几人若在府中察觉异样,便是顾远图谋不轨的铁证!此计,既不惊动顾远,又可安插耳目,实乃万全之策!”
李存勖摸着下巴,沉吟片刻。范文的执着让他有些厌烦,但“多一道保障”和“显得本王体恤臣下”这两个点,让他觉得似乎…也无不可?反正几个下人而已,成与不成,都无关大局,权当给这穷酸文人一点念想,省得他整天聒噪。
“嗯…”李存勖终于点了点头,带着施舍般的随意,“也罢。念你忠心,此计…准了。你去找周德威,就说本王觉得他关心表妹是人之常情,让他看着办吧。不过,”他语气陡然转冷,带着警告,“此事若打草惊蛇,惊跑了顾远,或是惹出什么乱子,范文,本王唯你是问!”
“谢殿下恩准!臣定当谨慎行事,不负殿下所托!”范文心中巨石落地,重重叩首。有了李存勖这句“恩准”,他的计划就披上了一层合法的外衣!
成了!顾远,你的铁桶江山?看我如何给你撬开一道缝!那三个“流民”,是他精心挑选、秘密训练了许久的暗桩,最擅长察言观色、打探消息!只要他们能混进顾府,靠近苏婉娘,甚至只是在外围活动,总能捕捉到一丝异常!石洲城那虚假的繁华下,必然隐藏着撤离的痕迹!只要抓住一丝破绽,就能捅到李存勖面前,或者…直接搅乱顾远的部署!
第二日拂晓:周德威的营帐:
范文带着李存勖的口谕,马不停蹄地再次找到周德威。这一次,周德威营帐内的气氛截然不同。酒气仍在,但他眼神清明了许多,显然已经得知了范文面见李存勖的消息。
“范先生,殿下…真这么说了?”周德威坐在主位,手指敲着案几,眼神闪烁不定。
“千真万确!”范文恭敬道,“殿下言道,周将军关心表妹,乃人之常情,添置几个下人照拂,理所应当。殿下还赞将军顾念亲情,体恤周到。”他刻意模糊了李存勖的原意,将“看着办”强化为“理所应当”。
周德威沉默着,心中飞快盘算。李存勖点了头,这事就有了充足理由。但他周德威能在乱世混到今天,靠的不仅是勇猛,更有审时度势的精明!顾远虽然送了大礼,但确实透着一股邪性。范文的怀疑,加上李存勖的默许,让他也起了疑心。派几个人进去看看,似乎…确实不亏?成了,能在李存勖面前露脸,坐实顾远反迹;不成,也不过是送几个下人,无伤大雅罢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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