养心殿。
李睿看着顾长青呈上来的奏报,脸上没有什么表情。
宁王起兵。
两浙、福建,几乎在一夜之间,改弦更张。
江南士族,果然都跳出来了。
一切,尽在掌握之中。
只是……
当他的目光,落到奏报的最后一行时,眼神,却微微一凝。
“江西布政使,秦元,宁死不从,于九江妙法寺,被宁王斩杀。”
“死前,怒斥其为乱臣贼子。”
“并言:吾君在北,不可使我面南而死。”
李睿沉默了。
他静静地看着那一行字,许久,许久。
殿内,落针可闻。
顾长青跪在地上,连大气都不敢喘。
他能感觉到,御座之上的那位年轻帝王,此刻的心情,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平静。
“唉……”
李睿将奏报轻轻放下。
“可惜了。”
“朕登基以来,只知朝堂之上,尽是些阿谀奉承,或是阳奉阴违之辈。”
“却不知,在这地方,竟还有如此忠贞刚烈之臣。”
“是朕,识人不明,错过了啊,是朕害了他啊……”
顾长青猛地抬起头,眼中满是震惊。
他没想到,这位杀伐果断,视人命如草芥的帝王,竟会为一个素未谋面的臣子,流露出如此真切的惋斯之情。
“陛下……”
李睿摆了摆手,打断了他。
“传朕旨意!”
“追谥江西布政使秦元,谥号文烈!”
“令工部在其家乡树碑立传,传颂其忠烈之事。”
“敕封其夫人,为三品诰命夫人!”
“其长子,入国子监读书!”
“赏其家,黄金,三万两!”
“着礼部,在京城为秦文烈公,立衣冠冢!”
“一应丧葬礼节,皆依国公之礼!”
“要让天下人都知道,忠臣是什么待遇!”
“也要让那些乱臣贼子看看,背叛朕,又是什么下场!”
顾长青听得热血沸腾,文烈可是仅次于文正和文忠的第二档谥号啊,大夏一朝,这还是第一个!
他重重地将头磕在地上,声音哽咽。
“陛下……仁厚!”
“此等天恩,秦大人在天有灵,定会感念陛下!”
“退下吧。”
李睿的声音,有些疲惫。
“是!”
顾长青恭敬地退出了养心殿。
李睿独自一人,坐在龙椅上,再次拿起了那份奏报。
他的手指,轻轻抚过“吾君在北,不可使我面南而死”那行字。
片刻之后。
他抬起头,眼中那抹温情,已经消失不见。
取而代之的,是如同万年寒冰般的森冷。
“王德全。”
“奴才在。”
“传旨。”
李睿的声音,平静得可怕。
“召,所有勋贵,入殿议事!”
“告诉他们……”
“准备开饭了。”
……
养心殿外。
英国公徐骁,定国公徐安,还有一众勋贵武将,乌泱泱地聚在一起,一个个脸上都挂着藏不住的笑。
那表情,跟过年了似的。
“诶,老徐,算算日子,宁王那孙子,也该跳出来了吧?”
“嘿嘿,可不是嘛!老子的大刀,都快饥渴难耐了!”
“江南那些个富得流油的士族,可都是待宰的肥猪啊!这次,说什么也得捞个盆满钵满!”
“就是!陛下都发话了,准备开饭!这顿饭,咱们可得吃饱了!”
众人议论纷纷,摩拳擦掌,那叫一个喜气洋洋。
在他们看来,宁王造反,那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!
不仅能跟着陛下平叛立功,还能名正言顺地去江南“打秋风”。
这买卖,上哪儿找去?!
然而,当他们满面春风地踏入养心殿,看到龙椅上那位年轻帝王的神情时,所有的笑声,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,狠狠掐住了脖子。
殿内的气氛,冷得掉渣。
李睿就那么静静地坐在那,一张脸,阴沉得能拧出水来。
那眼神,不带丝毫感情,如同万年不化的寒冰,扫过每一个人。
刚刚还兴高采烈的勋贵们,瞬间跟被霜打了的茄子似的,一个个缩着脖子,垂着脑袋,活像一群犯了错的小学生。
大气都不敢喘一口。
李睿看到人都到齐了,也没废话,只是冲着身边的王德全,淡淡地抬了抬下巴。
王德全会意,立刻上前一步,展开手中的奏报,用一种压抑着悲愤的声调,朗声宣读起来。
“江西急报!宁王赵钰,于九江起兵谋反……”
奏报的内容,和勋贵们预想的差不多。
宁王反了。
江南的士族,也跟着反了。
这本该是让他们欣喜若狂的消息,可此刻,听着王德全那沉痛的声音,看着龙椅上李睿那张冰冷的脸,谁也笑不出来。
终于,王德全念到了最后。
他的声音,控制不住地带上了一丝哽咽。
“江西布政使,秦元,宁死不从,于九江妙法寺,被宁王斩杀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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