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手中紧握着一柄出鞘的青铜长剑,剑身血迹斑驳。而另一只手中竟稳稳托着一个漆木托盘,上置一壶酒,两只玉杯。那酒香依旧浓郁,却掩不住一丝令人心悸的甜腥。
“美人,”夫差的声音异常平静,甚至带着一种奇异的温柔,与他满身的狰狞格格不入。他一步步走近,脚步踏在满地的碎玉和散乱的佛珠上,发出刺耳的声响。“你还在……好,好,好!”
西施缓缓回身,面色苍白如雪,眸光沉静如古井,望着他手中的酒具,不言不语。殿外越军的喊杀声已近在咫尺,火光将两人扭曲晃动的身影投在墙壁上。
夫差走到池边,低头看着水中因他到来而惊惶乱窜的锦鲤,嘴角扯出一个扭曲的、比哭还难看的弧度:“你总爱看这些鱼儿…像你家乡溪里的,是么?”
他赤红的眼底裂开一丝异样的、近乎温柔的缝隙,旋即又被更深的疯狂吞没。他忽然抬手,竟不是倒酒入杯,而是猛地将整个酒壶倾覆到了池中!
“哗……!”
暗红粘稠的酒液,如同腐败的血泉,带着刺鼻的甜腥,直泻入清澈的池水中!毒酒入水,迅速晕染、扩散,如狰狞的血色墨团吞噬着纯净。
池中锦鲤瞬间疯狂挣扎,痛苦地翻腾跳跃,雪白的鱼腹在血色的水光中刺目惊心!它们徒劳地撞向池壁,大张着嘴,仿佛在无声地呐喊,只片刻,便一条接一条地僵直浮起,鱼目圆瞪,尽数毙命!
浓烈刺鼻的毒腥气混合着酒气,弥漫开来,令人作呕。
夫差死死盯着池中漂浮的死鱼,如同看着自己亲手葬送的江山社稷和儿子友冰冷的尸体。他猛地抬头,赤红的双目如烧红的烙铁,狠狠钉在西施脸上,声音嘶哑破碎,字字泣血:
“孤自认待你……不薄!孤给你荣华,给你恩宠!可你……还有范蠡!还有勾践!你们……好狠的心肠!好毒的计谋!断我宗庙!绝我血脉!!”
狂怒与剧痛如火山喷发,夫差手中长剑骤然提起,寒光凛冽,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,直刺西施心口!
就在剑尖即将及体的刹那!
“轰隆……!!!”
沉重的殿门,被巨木轰然撞开!烟尘弥漫中,无数个身着越国犀甲、杀气腾腾的悍卒如潮水般涌入!当先一人,青衫磊落,面容沉静如水,目光如电,瞬间锁定池边剑拔弩张的二人,正是范蠡!
“夫差!大势已去,休伤无辜!”范蠡清喝如金石坠地,手中令旗一挥。越国甲士如狼似虎,刀枪并举,冰冷的锋刃瞬间将状若疯魔的夫差团团围住,隔绝了他与西施。
夫差环视四周寒光闪闪的兵刃,又看向被越兵迅速护在身后的西施,最后,他那燃烧着疯狂火焰的目光死死钉在范蠡脸上。眼中的狂怒与暴戾如潮水般褪去,只剩下无边的空洞、灰败,以及一种洞穿世事的刻骨讥诮。
夫差仰天狂笑,笑声凄厉如夜枭泣血,震得殿梁簌簌落灰:“哈哈哈!范蠡!好一个算无遗策的陶朱公!好一个覆灭强吴的头号功臣!孤……是输了!输得心服口服!输得彻彻底底!”
他笑声戛然而止,目光扫过范蠡,又似穿透他望向更远处无形的勾践,充满了怨毒与冰冷的预言,“但你们……也莫得意太早!飞鸟尽,良弓藏!狡兔死,走狗烹!孤……在九泉之下,睁大眼睛,等着看你们的下场!等着看勾践如何……报答尔等‘功臣’!”
话音未落,夫差猛地回剑!那柄曾饮过无数敌人鲜血、象征着他一生霸业的王者之剑,带着决绝的厉啸,狠狠划过他自己的脖颈,没有一丝的犹豫!
“噗……!”
滚烫的鲜血如同喷涌的赤泉,冲天而起!炽热的血珠溅落在池边冰冷的白玉栏杆上,溅落在西施素白裙裾的下摆,更将那池中漂浮的死鱼染成一片刺目的猩红!
夫差庞大的身躯轰然倒下,重重砸在冰冷的地砖上,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。他双目圆睁,死死瞪着越兵簇拥中的范蠡和西施方向,那凝固的眼神,仿佛要将这最后的、带着血腥味的诅咒,烙印在虚空之中,永恒不散。
殿内死寂一片,只有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和毒酒的甜腥在空气中弥漫,令人窒息。西施怔怔地看着脚边蔓延的、尚带余温的鲜血,看着池中血水里浮沉的锦鲤尸体,看着夫差怒睁的、死不瞑目的双眼。身体难以抑制地颤抖起来,一种彻骨的冰冷从脚底直窜头顶。
范蠡快步上前,毫不犹豫地将一件还带着风尘气息的披风裹在她颤抖的肩上,隔绝了那刺目的血色和夫差凝固的视线。他的声音低沉有力,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:“此地污秽,非久留之所!速随我离开!”
欲知后事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!(未完待续……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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