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春的长安裹着层朦胧烟霭,张起灵褪下沾着戍卫尘土的玄甲,鎏金螭纹甲扣在烛火下泛着冷光。
管家捧着描金漆盘疾步而入,青瓷茶盏里的蒙顶甘露腾起袅袅白雾:
"郎君,今日巳时安康坊应国公府遣人递了拜帖,说是武家三小姐求见。"
听更漏声催至三更,张起灵仍倚在窗棂边。
月光穿过竹影,在青砖地上织成细碎的网。
他知晓武照这个名字在历史长河中的分量,那位以女子之身登临帝位、改元易帜的传奇女皇,此刻不过是长安城里尚未及笄的少女。
指尖无意识划过案头的龟甲,袁天罡教他推演星象时说的"天命不可违",此刻却如重锤般敲在心头。
次日卯时,朱雀大街尚未苏醒。张起灵在千牛卫衙署随意签了休沐文书,鎏金腰牌随着步伐轻撞,发出清越声响。
他策马穿过晨雾,马蹄踏碎满地槐花,远处的钟鼓楼传来沉闷的报时声,惊起檐角栖息的白鸽。
安康坊的朱漆大门斑驳褪色,门楣上"应国公府"的匾额蒙着蛛网,唯有门前的石狮子还残留着昔日的威严。
张起灵翻身下马,玄色锦靴踩上长满青苔的石阶,铜制门环在掌心沁出凉意。叩击三下,惊起门檐下的燕巢,雏鸟的啁啾声混着门轴转动的吱呀声,在寂静的晨雾里格外清晰。
"这位郎君......"门房探出头,目光扫过他腰间的千牛卫腰牌,"可是寻武府?"
张起灵抬手行礼,广袖间滑落一缕龙涎香:
"烦请通传,千牛卫中郎将张起灵求见武三小姐。"
穿过爬满薜荔的月洞门时,残垣断壁间几株晚樱开得肆意。粉白花瓣落在青苔斑驳的石阶上,与远处传来的捣衣声一同,编织出旧宅特有的寂寥。
张起灵望着飞檐下褪色的鎏金鸱吻,想起史书中记载的武士彟——这位开国功臣的府邸,如今只剩荒烟蔓草,倒像是预示着武家即将到来的起落沉浮。
暮春的日光斜斜漏进雕花窗棂,武照正踮脚擦拭廊下褪色的鎏金匾额,藕荷色衣袖滑落,露出腕间羊脂玉镯。
忽闻角门铜环轻响,她转身时,瞥见门房领着个玄衣男子穿过爬满紫藤的回廊。
"武小姐。"
来人执笏行礼,广袖间暗纹银错香囊轻晃,正是前日在慈恩寺救她于危难的千牛中郎将张起灵。
阳光落在他束发的玉冠上,折射出细碎的光,将他清俊面容镀上层柔和光晕。
武照指尖无意识绞着帕子,耳畔回响起母亲昨夜的叹息:
"华姑,莫要再痴心......"
此刻却扬起笑靥,梨涡浅浅:"张大哥怎生有空来这破败宅子?唤我华姑便好。"
她拂开垂落额前的碎发,发间白玉兰簪子随着动作轻颤,
"快请屋里坐,昨日新得了蒙顶甘露。"
屋内鎏金香炉青烟袅袅,张起灵接过青瓷茶盏,茶汤里晃动着缠枝莲纹。
他目光扫过斑驳的檀木桌案,桌角还留着修补的痕迹,与记忆中史书记载的女皇威仪大相径庭。
"灵哥今日休沐?"
武照斜倚在塌上,罗帕掩着唇角轻笑,"昨日贸然拜访,原是想当面谢过前日相助之恩。"
话音未落,珠帘突然轻响,一位身着织金襦裙的妇人款步而入,眉间朱砂花钿衬得凤眼更添风情。
"华姑,有客人也不唤人备些点心。"
杨氏目光在女儿绯红的脸颊与张起灵腰间香囊间流转,忽而轻笑,"这位郎君是......"
"母亲!"武照霍然起身,发间玉簪叮咚作响,
"这便是女儿说过帮助女儿的张起灵郎君。"
张起灵起身行礼,广袖扫过案几上半掩的鲛绡帕。杨氏指尖抚过妆奁缠枝莲纹,忽而凑近细看:"小郎君师从袁天罡?"
不等回答,她已抚掌而笑,
"当年袁先生观我家华姑面相,曾言我家华姑有'龙睛凤颈'之相......"
武照的脸涨得通红,慌乱去扯母亲衣袖。张起灵望着窗外漫天柳絮,忽觉腰间玉佩冰凉。
他知晓史书上的结局,眼前少女终将褪去青涩,以雷霆手段搅动乾坤。
垂眸敛去眼底波澜,将茶盏轻搁案上:
"令爱蕙质兰心,只是在下......"
"灵哥心怀天下,自是要先建功立业。"杨氏打断他的话,眼角细纹里藏着洞悉世事的笑意,"
只是华姑这孩子......"她望向女儿羞赧的模样,幽幽一叹,未说完的话消散在沉香袅袅中。
暮色将安康坊的飞檐染成黛青色时,张起灵起身告辞。铜制烛台的火苗在他身后摇曳,将武照倚门凝望的身影拉得很长。
杨氏目送他的玄衣消失在月洞门外,转身见女儿仍望着空荡荡的回廊,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案上未写完的诗笺,墨迹晕染成斑驳的云纹。
"华姑,"杨氏拢了拢女儿滑落的披帛,沉香混着女儿发间的玉兰香萦绕鼻端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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