皇帝单独召见朱满,就不是在举行朝会的金銮殿正殿,而是旁边的偏殿。
派朱满去大湾和夏国来使接触,是现东缉事厂厂督高金良的提议。
高金良说此人固执己见、迂腐守旧,不会轻易被人说动。
要通常来说,这样的人算不得人才。但什么样的人都有发挥他作用的时候,可以说没有无用的人,只有不会用人的上位者。
朱满只是从六品的小官,在这高官满街走的京城实在不起眼,他也只在大朝会时远远的看过皇帝。
此时能够进入殿中单独奏对,也算是人生巅峰了。好在他到底年纪大了,又有不苟言笑的习惯,才没有表现得太激动慌乱。
行大礼毕,朱满就恭恭敬敬地站起,等着皇帝问话。
皇帝随意地看了朱满一眼,就知道高金良选人的眼光没错……
“把你的见闻细说一遍吧。”皇帝淡淡地问道。
朱满应诺,细细地把此行见闻从头到尾说了一遍,重点是和周晟之间的对话。
他记性不错,很多对话都是直接复述,没有加自己的主观意见,更没有添油加醋。
皇帝听完,微微点了点头:“朕知道了,你此行也辛苦了,退下吧。”
朱满忙告退,心中既有些期待又有些失望。
他还以为经手了东缉事厂的秘事,能够得到陛下的赞赏进而升官呢……有共同的秘密,那也算是自己人了吧?
没想到皇帝的反应如此平淡。
或许……升官的事在后面?
皇帝自然不会在意一个从六品小官心里想什么,实际上在召见朱满之前,他已经从东缉事厂密探处获得了详细的奏报。
召见朱满,不过是最后再确定一下,同时听一听亲历者的看法,没想到朱满那么谨慎,半点自己的看法也无……
从各处得到的消息,汇总起来都是一个结果:看起来施伦明面上和大夏是没有牵连的。
想到正在北方打仗的施伦,皇帝目光微沉,本来施伦是外戚,能力又强,正是压制权臣的好棋子。
可惜施伦偏偏和姜丰交好,这外戚和权臣勾结在一起,就让皇帝头疼了。
更不巧的是,施伦的夫人出自徐家……当初两家联姻,其实是施太后暗中促成的,为的自然是徐家的兵权。
再加上皇帝娶了岑家的女儿,南徐北岑都和皇室有了姻亲。
曾几何时,在他初登基时,这是一着妙棋,有这两座镇山太岁在,其他藩王或权臣都不敢凌驾皇帝。
但现在,随着海外拓展、局势错综复杂,连徐恭都能留在外面不回朝了,谁又能保证徐家的忠诚?
岭南将军给皇帝上了密折,说要亲去大夏一探虚实。旁人地位太低,去了也接触不到核心,他去了,谅徐恭和姜丰都不敢欺瞒。
皇帝允了,总不可能徐康也一去不回吧?
‘此事也只能暂且放下了。’皇帝心道,‘或者该寻个合适的时机,把姜丰召回朝中。’
姜丰是奉旨去北美安民的,现在夏国既安稳了下来,姜丰也该“功成身退”了吧?
皇帝现在已经隐隐后悔放姜丰去北美了,还是太后说得对,猛虎当囚于笼中。
但强硬召回恐怕不行……姜丰大可以扣留传旨之人,假装收不到调令。毕竟远渡重洋,途中发生意外也是有的。
想要把姜丰调回来,就必须有一个足够吸引他的缘由。
明升暗降也是不行的,事到如今,只怕给姜丰一个“太傅”的虚衔也难以吸引他了。
“朝为田舍郎,暮登天子堂”,对于读书人来说登阁拜相就是终极目标了。
但章成贺虽年老,却老当益壮,没有告老还乡的意思。且章阁老兢兢业业、处事圆滑又不擅权,是个理想的首辅人选。
皇帝既不舍也不好让章成贺主动退步让贤。
至于次辅一职,也不好拿出手……
想到这里,皇帝都不由得微微叹息。
真是世事难料,在衡江边初遇时,他只是一个藩王世子,为避当时皇帝忌讳,不能太过出色,他只能表现得醉心修仙、小说之类……而姜丰也只是个童生而已。
哪能想到有一天,他们会走到今天的地步。
那个坐椅子都只敢坐半边的小童生,竟让他如此忌惮!
回过神来,皇帝对高金良道:“关于大夏建国一事,不必再查了,日后密切关注其发展就是。倒是戴文纲,还是一点消息也没有?”
戴文纲是太后指定要寻的人。
太后说此人和西洋人有勾结,其中怕有不可告人之事。戴文纲经营海贸、一出海就无影无踪,说不定真和洋人有勾结。
但事涉藩王,为了皇家脸面,不好大张旗鼓地寻人,最好是东缉事厂的探子把人寻到再就地处决。
派去寻人的密探,也都是从前晋苍培养的心腹,自是太后之人。
要不是这事,皇帝还不知道东缉事厂还有这么些只听太后调令的人……他隐隐觉得,戴文纲之事不是和西洋人勾结那么简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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