书房内的烛火猛地一跳，映得苏映瑶脸上那抹冷笑愈发森然。
空气彷佛凝固，只剩下墨羽寒手中那封密函上淡淡的墨香，此刻却像是催命的符咒，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寒意。
那张写着“赦免”二字的御批，比任何刀剑都来得锋利，轻而易举地剖开了尘封多年的血色真相。
原来，她一直以为的那个懦弱无能、被权臣架空的少年天子，不过是他精心伪装的面具。
面具之下，藏着的竟是一颗与虎谋皮、早就被野心浸透的心。
“他以为，除掉我莲氏满门，再由沈家辅佐，他便能高枕无忧，做个真正的孤家寡人。”苏映瑶的声音极轻，却像淬了冰的钢针，一字一句敲在墨羽寒心上，“可他忘了，请神容易送神难。沈家的胃口，又岂是一个皇位能填满的。”
墨羽寒上前一步，握住她冰冷的手指，深邃的眼眸里满是忧虑与杀意：“瑶儿，既然他也是局中人，那太庙祭典的变数就更大了。你……”
“不。”苏映瑶反手握紧他，指尖的凉意透过他的掌心传来，眼神却亮得惊人，“这不是变数，这是定数。是一个能将他们一网打尽的绝佳机会。”她抽回手，转身走向那副巨大的京城舆图，目光如炬，彷佛整座皇城都已是她的掌中棋局。
“沈惟庸要‘清君侧’，清的是你。皇帝默许他动手，为的是借沈惟庸的刀，除掉你这个功高震主的摄政王，事後再以平定叛乱之名，将沈家连根拔起，一石二鸟，收回所有权柄。”她纤细的手指在图上移动，从城外的驻防点，一路滑向皇宫心脏地带的太庙，“而我们，就要在这盘棋上，再加几枚棋子。”
她的语气平静下来，那种暴风雨前的宁静，让整个书房的气氛愈发压抑。
“皇帝想看戏，沈惟庸想唱戏，那我们就搭好台子，让他们把这出戏唱得更响亮些，响亮到……全天下都能听见。”
翌日清晨，一辆朴实无华的马车从摄政王府侧门驶出，悄无声息地汇入街市的人流。
车内，何太医正襟危坐，怀中揣着一个精巧的药箱，箱中夹层里，藏着的并非珍稀药材，而是数十包碾成粉末、无色无味的药引。
此去，他将以替宫中贵人采办祭典所需特殊香料为名，将这些药引神不知鬼不觉地混入太庙贡品的指定批次中。
蚀骨散霸道无比，但有了这药引，只需一碗清水，便可化解於无形。
与此同时，坤宁宫内，皇后正斜倚在软榻上，听着李常在的哭诉。
李常在面色憔二，眼角含泪，将一个求子心切、病急乱投医的後宫女子演绎得淋漓尽致。
她恳求皇后恩典，许她在大祭典那日，能随侍在侧，入太庙为皇家祈福，也为自己求一丝子嗣的念想。
皇后被她吵得心烦，又见她位分低微，翻不起什麽风浪，只觉得她痴心妄想，随口嗤笑一声，便不耐烦地挥手应允了。
她未曾留意，李常在叩头谢恩时，眼底一闪而过的精光。
有了皇后的金口玉言，她便有了在祭典当日，出现在太庙核心区域的通行令，足以在最关键的时刻，为苏映瑶的人打开那条通往地宫的秘密通道。
午後的阳光懒洋洋地洒在京城之上，一片祥和之下，暗流汹涌。
城外，张将军麾下的骑兵早已化整为零，伪装成商队、镖局、甚至行脚的旅人，悄然卡住了每一条通往京城的驰道与关隘。
一张无形的大网，正以太庙为中心，缓缓收紧。
所有人都以为自己是猎人，却不知早已成了别人网中的猎物。
夜幕再次降临，苏映瑶独自站在高楼之上，晚风吹起她的裙摆，猎猎作响。
她手中把玩的，不再是那枚莲氏金印，而是一枚小小的、毫不起眼的兵符。
这是墨羽寒暗中培养的一支奇兵的信物，人数不多，却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精锐，如同一柄藏在鞘中的匕首，只待最致命的时机。
墨羽寒的身影出现在她身後，为她披上一件斗篷。
“一切都已就绪。沈惟庸联络的北疆军先锋营，已经过了通州，正朝京城而来。张将军的人会按照计划，在第一道关卡佯装不敌，放他们进来。”
“很好。”苏映瑶点点头，目光望向那片被夜色笼罩的皇宫，语气平静得可怕，“传令下去，让他们跑得再快些。这场勤王大戏，可不能让主角迟到了。”
她转过身，清冷的月光洒在她脸上，映出一双再无半分犹豫的眼眸。
“墨羽寒，等到祭典那日，当沈惟庸的兵马踏入太庙广场，当皇帝以为胜券在握，准备降下圣旨‘平叛’之时……”
她顿了顿，嘴角勾起一抹极尽嘲讽的弧度。
“你就让大理寺卿，带着那份盖着他亲笔御批的赦免令，去敲响登闻鼓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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